朋友们，魔幻吗？
一个只想安心读书考公的秀才，最后被逼着造反，自称“勤王”，还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，把朝廷的正规军打得满地找牙。
你以为这是历史故事？不，这是今天中国游戏圈每天都在上演的现实主义黑色喜剧。
故事的主角叫钟人杰，一个湖北的秀才。放到今天，他就是那种985毕业，对游戏充满热爱，一头扎进行业想做个“国产之光”的理想主义制作人。
他的梦想很简单，做一款好游戏，让玩家开心，自己也能挣点钱，交个房租水电，偶尔还能点个三十块的麻辣烫犒劳一下自己。
一开始，他觉得规则是清晰的。就好像钟秀才觉得“大清律例”是神圣的一样，我们的制作人也觉得，只要我游戏做得好，玩家就会用脚投票，平台就会给我流量。
然后呢？现实很快就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一
所有悲剧的开始，都源于一个看似合理的规则：交税。
钟秀才老家的官府，打着朝廷的名义，横征暴敛，税都收到三十年后了，老百姓的活路，就是他们KPI上的数字。交不上？那就按律法办你。
游戏圈也一样，只不过这个“官府”，叫平台。
不管是苹果商店、安卓渠道，还是Steam，它们都有一套“大清律例”，其中最核心的一条，叫“平台税”，俗称“过路费”。你辛辛苦苦开发一款游戏，卖100块，平台二话不说，先抽走30块。
这还只是明的。
暗地里的“苛捐杂税”才叫一个杀人不见血。你想让你的游戏排在前面，让更多人看见？可以，拿钱来。这叫“买量”。你想参加平台的打折活动，获得宝贵的推荐位？可以，骨折价安排上，利润什么的就别想了。
你说气不气。
钟秀才一开始也是个守法良民，他联合乡民去抗粮，不是要造反，只是想跟官老爷讲讲道理：“大人，再征下去，我们连明年的种子都吃光了。”
这像不像那些小游戏团队的制作人？他们跑去跟平台的小二诉苦：“大哥，分成比例能不能降一点？推荐位能不能给个机会？再不回款，我们团队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。”
结果呢？官府的回答是：“聚众抗粮，首犯斩立决。”平台的回答是：“规则就是规则，不想玩可以走。”
甚至，平台还会派出自己的“官军”——那些背靠大厂、资源无限的嫡系工作室，看你哪个玩法火了，第二天就给你像素级复刻一个，再用海量的资源和流量，把你这个正主活活碾死。
说真的，这事儿就离谱。
路都给你堵死了，活路一根毛都不给。这时候，你跟钟秀才一样，面临一个终极选择：是跪着被饿死，还是站起来搏一把？
二
钟人杰被逼上梁山前，还做过最后一次挣扎。
他搞了一出“肉袒自首”，带着人跪在官府面前，脱了上衣，意思是“我们错了，但求朝廷彻查贪官，给我们一条活路”。
这是何等的卑微，又是何等的决绝。
游戏圈的“钟人杰”们也一样。在彻底掀桌子之前，他们也尝试过各种“肉袒自首”。
比如，在社交媒体上写小作文，痛陈平台霸权，希望舆论能给平台一点压力；比如，几个独立制作人抱团取暖，搞个独立游戏联盟，想用集体的力量去和平台谈判；再比如，有些头铁的，直接把平台告上法庭，想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。
然而，清廷的回复是两个字：“剿灭。”
平台的回复更简单，一个404，一个律师函，一个“不好意思你的游戏因不明原因已下架”。
所有的路都被堵死，所有的善意都被当成驴肝肺。
绝望之下，钟人杰竖起了“钟勤王”的大旗。注意这个名字，不是“钟闯王”，不是“钟天王”，而是“勤王”。
什么叫勤王？意思是，皇上是好的，坏的是下面这帮贪官污吏。我不是要推翻你，我是要帮你“清君侧”。
这简直把游戏圈小制作人的心态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你看那些突然爆火的独立游戏，哪个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“勤王”？它们用刁钻的玩法，新奇的创意，或者极致的性价比，去冲击那些被大厂用“氪金换皮”、“上班打卡”模式统治的市场。
它们不是想干死整个游戏行业，它们只是想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“官老爷”们：玩家真正想要的，不是你们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工业垃圾，而是真正好玩的东西！
于是，一个又一个“钟勤王”站了出来。
一个《吸血鬼幸存者》，用极其简陋的画面和几十块钱的定价，告诉所有人，纯粹的刷怪乐趣有多上头。
一个《完蛋！我被美女包围了！》，用真人短剧的形式，把一帮做惯了3D大作的厂商打得措手不及。
一个《黑神话：悟空》，用一个实机演示，点燃了所有中国玩家压抑已久的3A梦。
这些“起义军”攻城略地，占领崇阳，开仓放粮。翻译过来就是，游戏一夜爆火（当然，这种奇迹比A股回本还难），冲上各大榜单，玩家好评如潮，口碑和销量双丰收。
那段时间，是他们最风光的时候。队伍从几个人扩充到上万人，连武昌城都瑟瑟发抖。大厂们纷纷开会研究，道光皇帝急得从外地调兵。
看起来，好像要变天了。
三
但历史的剧本，总是惊人的相似。
钟人杰的起义，为什么最后失败了？清军强攻不下，就用了更阴的一招：招安。
他们利用地方士绅去当说客，骗钟人杰出城“谈判”，许诺给他高官厚禄，只要他放下武器。
钟人杰信了。结局是，城破，被俘，在北京菜市口人头落地。
临刑前，他还在感叹：“我不是反贼，我只是为百姓请命啊！”
现在，我们把目光切回游戏圈。
当你的游戏成了爆款“钟勤王”，下一步会发生什么？
很快，各种“地方士紳”就会找上门来。他们穿着精致的西装，顶着投资人、发行商、大厂战略合作部总监的头衔，微笑着对你说：“朋友，你的想法很好，但你缺少资源。来，跟我们合作，我们给你最好的流量，最优的资源，甚至可以直接收购你的团队，让你财务自由。”
听起来是不是很诱人？
就像当初许诺给钟人杰的“高官厚禄”。
但你一旦接受了这份“招安”，就等于把刀柄交到了别人手里。
他们会要求你，在续作里加入内购，加入通行证，加入各种成熟的商业化付费点。（插一句，他们管这叫“提升ARPU值”）
他们会要求你，加快开发进度，压缩工期，不管游戏质量如何，必须在某个资本市场需要的财报季前上线。
他们会告诉你，你的那些独特创意太冒险了，不符合市场规律，我们这里有大数据验证过的成功模型，你照着抄就行。
你所有的棱角，所有的灵气，都会被这套工业化的流程磨平。你不再是那个想“为玩家请命”的勤王，你成了他们体制内一个新的、更高效的“贪官”。
最终，你的IP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，你的团队因为内耗和理念不合而分崩离析，你本人，要么拿着一笔钱黯然离场，要么就成了流水线上一个拧螺丝的工具人。
这真的很重要。我是说，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重要。
你的“崇阳城”，就这么破了。你的英雄末路，就这么上演了。
四
钟人杰起义失败十年后，洪秀全在广西金田村竖起了太平天国的大旗，那场风暴，席卷了半个中国，差点就把大清的龙椅给掀了。
钟人杰的悲剧，像一声警钟，撕开了晚清统治的裂缝。它告诉所有人，当一个体制开始逼死那些最想遵守它规则的人时，这个体制本身，就已经烂到根了。
游戏圈也是一样。
一个个独立制作人的“起义”与“被招安”，一次次玩家社区的狂欢与沉寂，其实都是在重复钟人杰的故事。
当所有人都默认30%的平台税是天经地义，当所有人都习惯了玩法抄袭和换皮氪金，当所有人都觉得小团队的爆火只是一个可以被收购的商业案例……
那么，这个行业离真正的危机，也就不远了。
你以为干掉一个抄袭的竞品就完了？天真。
真正的问题，是那个鼓励抄袭、用流量碾压创意的系统。我是说，那个烂到根子里的规则，才是所有悲剧的妈。
钟人杰死了，但那些逼死他的问题，一个都没有解决。
所以，才有了后来的太平天国。
那么，游戏圈的“太平天国”会是什么呢？
我不知道。
可能是某个颠覆性的平台出现，也可能是玩家用钱包把所有垃圾游戏都投成负分，还可能是AI彻底改变了游戏的生产方式……
但无论如何，当一个又一个“钟人杰”倒下的时候，你至少应该听到，那地底下传来的、清晰的、地壳变动的声音。
讲白了，不就是那点事儿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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